大唐探幽录

八月薇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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滴血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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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那却已经不是“人”了,像是死了太久,整个儿干瘦的成了一具骷髅。

沛王李贤毛骨悚然,他虽是男子,毕竟年少,又出身皇家早早封王,哪里曾亲眼目睹过这等骇人听闻的场景。

心怦然乱跳,李贤心知绝不能让太平看见这些,他小心压住太平的头,揽着她正要先行退出,忽然一名大理寺的差官颤声道:“这个人、这个怎么看来有些眼熟?”

今日跟随袁恕己前来梁侯府的,有几个是大理寺的老人,最是查案经验丰富,且是长安土著,但凡长安城中,不管是事件,地方还是人物,都如数家珍熟悉的很。

此时壮胆细看,可以看出这骷髅似有些眼熟,又有一人上前辨认,同样难掩满面震惊。

袁恕己毕竟并非长安城土生土长的,正想问武三思这是“什么”,却见武三思也是一脸惊疑,仿佛是第一次看见此物。

如今见差官们窃窃私语,袁恕己道:“出了何事?莫非你们认得这是谁人?”

两名差官商议了会儿,迟疑看了武三思一眼,才禀告道:“少卿,若我们认得没错儿的话,这人……是昔日韩王殿下的贴身侍卫。”

武三思大叫:“胡说八道!”

这会儿李贤正护着太平往前,两人都听见了,齐齐止步。

太平惊疑:“说什么?爷叔的侍卫?”

李贤惊地回头:“是韩王的侍卫?难道、难道是那个……”

差官跟李贤口中的“韩王”,正是高祖的第十一子,算来是太宗的之弟。名唤李元嘉。

韩王李元嘉向来名声出众,武德年间被封为宋王,贞观之时授潞州刺史,右领军大将军,后又改封为韩王。

韩王修身自好,当时的诸王都不如他,也向来被文武百官称赞,前年才又封为泽州刺史。

李元嘉身边儿有几名得力精干的侍卫,回京都受封的时候跟随左右,后韩王离京,众人自也跟随而去。

但就在三年前韩王回京都之时,于朱雀街上遭遇了一场刺杀,事后高宗虽命大理寺携手刑部严加追查,却并未找到背后策划的凶手。

反倒是韩王的一名近身侍卫唤作天风的在此事之后不久便失踪了。

朝野之中便有传说,有人猜测是这天风背叛了韩王,同贼徒们联手策划了这场伏击,如今事情败露,便逃之夭夭。

李贤忘了惧怕,只是震惊:“可看清楚了?”

谨慎起见,差官道:“详细如何,带回寺内叫仵作查验便知真假。”

忽然袁恕己道:“不必了,这人的确是韩王的部属无疑。”

众人齐齐看他,武三思更是道:“何以见得?”

袁恕己道:“我虽不曾见过此人,但却听说过此人最为忠心于韩王,曾有一次随韩王作战之中伤及左手,被斩断了三根手指。”

随着袁恕己所指,在场之人皆看过去,连李贤都忍不住定睛细看,却见那骷髅的左手微微蜷曲,已透出里头的节节白骨,然而细看,果然左手只剩下了拇指跟食指而已。

袁恕己道:“除此之外,最简单不过的验证法子,这面腰牌。”

俯身,从满是碎石的地上捡起一物,吹去灰尘,腰牌上刻着虎头符,底下“韩王府”三字。

李贤接了过来,惊诧之余,双目微红。

袁恕己看着武三思道:“侯爷,敢问为什么韩王殿下的近身侍从,竟死在这里,还被封在石壁之中?”

武三思紧闭双唇,从方才挪开青石的一刹那,他的脸色就难看无比。

李贤涩声道:“堂叔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太平靠在他身上,忘了惧怕,都等武三思回答。

武三思摇头道:“殿下,我着实冤枉,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了。”

这地牢武三思当然是常来的,很不陌生,也正如袁恕己跟阿弦所料想的,就在袁恕己接手宋牢头的案子盯上梁侯府之时,武三思就叫人把整个地牢清理一空。

谨慎起见,甚至还打水冲洗了地上的血渍。

谁又能想到,百密一疏……

亦或者说天网恢恢?

纵然梁侯喊冤,又有谁肯信他。

很快,从梁侯府的密室地牢之中搜出了宋牢头的断齿,以及昔日韩王李元嘉的近身侍卫尸身也被发现之事便传了出去。

在大理寺过堂之时,武三思坚决否认杀害宋牢头之事,他虽处变而不乱:“区区一颗断齿而已,许是散落在别处,给有心人故意扔进地牢之中栽赃陷害我的。”

至于天风尸首之事,武三思更是一问三不知:“我对此事着实一无所知,试问倘若是我所为,我怎么会如此大胆将尸首藏在地牢,又偏请袁少卿进内搜查呢?这不是自寻死路么?”

就在武三思上蹿下跳,大理寺无法定他罪名的时候,袁恕己所找的一个重要的证人终于找到了。

那就是藏匿在渭县老家的张四哥。

张四是个鲁莽之人,又从来惧怕武三思,原本咬紧牙关不肯招认。

怎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,袁恕己最会对付这些人。略施小计,张四便将如何逼供审讯宋牢头致死,如何分尸,又如何听从武三思命令借车抛了人头等事都说了。

提起那石壁之中的侍卫,张四叹道:“这都是陈年旧事了……当初韩王进京都,那老儿自恃功高,浑然不把我们侯爷放在眼里……后来……后来我听说韩王遇刺,那个侍卫以为是我们府里做的,竟不知死活闯入府中,意图对梁侯不利,谁知他阴差阳错闯到地牢里来,我们便一不做二不休,将他杀死,因怕处置不妥被人发现会惹出更大事端,便将他的尸首藏在石壁里……”

这许多年他们在地牢中进进出出,从来无事。

袁恕己道:“你们藏尸这一节,梁侯可知道?”

张四道:“梁侯只知道那侍卫被我们杀死,他叫我们处置妥当,他倒并不知我将尸首藏在地牢之事。”

袁恕己回想发现天风之时武三思错愕的脸色,原来是因为这个。

袁恕己熬鹰似的熬了三天三夜,终于让张四将真相内情一一吐露,在供词上签字画押。

他明明倦极,但却毫无睡意。

就像是脑中绷紧了一根线,绝不容许半分松懈,可是这根弦绷得太紧了,让他隐隐有些恐惧,有种虽是会绷不住而断裂的感觉。

袁恕己看着手中的供状,心底琢磨是要禀呈大理寺正卿,还是进宫直接复命。

正卿有些胆小惧怕梁侯,故而这案子直到如今还未定,是以对袁恕己来说,最好的法子自是进宫,亲自禀明案情来龙去脉。

可是他又吃不准,对武后而言,就算知道了真相……她会不会舍得处置自己的亲侄子?

袁恕己悬而不决,思来想去,决定去请教一个人。

那天,沛王李贤同崔晔一同前去梁侯府,赶在正巧儿的时候拦下了“阿弦”。

然而世上哪里会有这许多巧合?何况去拜会崔玄暐之说,不过是李贤编出来哄武三思跟太平的。

事实上,李贤走到半路,便遇见了崔晔。

崔晔是来找他的。

而往梁侯府来的建议,也是崔晔提出的。

那时李贤并不知他的用意,还以为崔师傅的确为了太平的安危着想,才建议自己拐到梁侯府叫太平出府的。

可是在目睹了崔晔拦下“阿弦”,将人抱着出府等场景后……李贤用了几天的时间总算有些回味过来,崔师傅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

他轻描淡写地只说太平跟太子李弘,半个字也没提过阿弦。

可他心里其实早有打算,李贤后知后觉。

还有一个无知无觉的人,却是阿弦。

早在崔晔抱起她的时候,昏迷中的阿弦隐隐地有所感知,只毕竟伤重,且又大耗元气,竟无法醒来。

只是在出梁侯府的时候,门口围观的百姓们因久等,便嘈嘈切切地议论此事。

有道:“这袁少卿倒也是个刚直不阿的好官儿,只可惜今日只怕要栽在梁侯府里了。”

有的说道:“胳膊哪里能拧得过大腿呢?长安城里哪个官儿敢跟皇亲国戚对着干?这不是送死的么?”

又有说道:“你们不必先说这些丧气话,我觉着袁少卿定能成事!”

阿弦浑浑噩噩听着,极慢地理清了大家在说什么。

就在崔晔带她下台阶之时,阿弦终于清醒了几分。

仍无法睁开的双眼依稀看到头顶的阳光颜色,以及那个浮动在光芒里的熟悉的人的脸。

阿弦惘然而身不由己地望着他,又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英俊,还是崔玄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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